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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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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4章

屋內的驚喜言笑,乘著舒緩的燭光跳出窗扇,如夜鶯低鳴,震的路通詫然擡頭。他長長舒氣,擡手抹了把額頭的水珠,又側耳聽了會子,這才從懷裏拿出個信封悄悄塞進窗縫,然後挪動麻木的雙腿,一跛一點地向著院門走去。

其實他很想看看李元夕,他的搭檔,劫後餘生的女捕快,但他又覺得羞愧無顏,“我恨你”啊,他居然對她大放渾話。

最該恨的是他自己!

“李捕快是想勸大掌櫃自行出首,將功折罪的,可大掌櫃不聽,還要綁她,她才動的手。但譚捕快來了,以你的性命為要挾,讓她放了大掌櫃,她也放了。可不知怎的,譚捕快放了冷箭,她既要閃避,還要護你,分身乏術,這才讓譚捕快得逞。

“是大掌櫃命我在你茶裏下的迷藥,雖然我給了解藥,但李捕快不放心,一直守在你床前。在你昏睡時,她把前因後果厲害輕重簡單同我講了——我沒吃喜餅,是唯一一個清醒之人,讓我告知二掌櫃,就說大掌櫃臨時有事外出,由他搭理馬行事務。她在喜餅中下迷魂散,也是擔心大掌櫃一言不合動起手來,傷到誰都不好。

“她沒有提前同你講,我猜可能是怕你一時難以接受,你可是要跟大掌櫃定親之人。”

小雪的話猶在耳邊,路通不覺攥緊了雙拳,他可真是蠢啊,連婢女都明白的道理,他怎麽就想不通呢!他怎麽能懷疑她呢,她是他的搭檔,是出生入死的夥伴啊!

路通又回頭看了一眼屋內,終是沒有勇氣與她見面,便開了院門,默默離開。

盡管他輕手輕腳,可那院門開合時的細微聲響還是落進了李元夕的耳朵。她讓崔巍去看可是有人,崔巍去了一趟,無有所見,但在回屋時發現了窗縫中的信封。

封皮上寫著“元夕親啟”四個字,他便把信交給了李元夕。

“路通?這家夥,有什麽話不能當面說,還要浪費信箋。”李元夕認出是搭檔的字跡,只覺好笑,可當她開信展讀,立時就斂容正色。

信裏共有兩頁紙,一張是袁志蘭的出首狀,一張寫有被賣女童的下落。

見她變了臉色,崔巍關切地問道:“怎麽了?可是那袁志蘭又折騰?”

剛剛他們正說到她,李元夕醒來確認崔巍無事後,第一個問的便是袁志蘭。崔巍告訴她,袁志蘭無礙,只是跑的太急,摔了一跤,蹭破了面頰。

“她願意自行出首,還願意出贖金,救置女童。”李元夕把信紙收起,微微垂眸,“如此最好,她能真心悔過,補贖過往,想來夏知府會從輕發落。但不知路通會怎麽想,他們的親事……”

崔巍握住李元夕的手,輕聲道:“舒念叮囑,你需靜養,不可勞神。”

他說的輕柔,完全是為她考量,可李元夕還是聽出了其中的異樣,他似乎不想聽她多提袁志蘭。這也不難理解,袁志蘭差一點就要了他倆的命,真追究起來,不啻為害命未遂。

體諒到此,李元夕笑笑,安慰他道:“好啦,沒事啦,咱們都好好的,大難……”

崔巍擡手捂住了她的嘴,像個小孩似的急道:“不許說!我不聽!”道理都懂,可他仍然心有餘悸,一想到她差點就,他的惱恨與怒火就熊熊燃燒,燒的他心疼。

極少見他如此失態,李元夕怔住,不忍再說,把勸慰的話都咽下去,換了話題:“抱歉,崔巍,我這個人,怎麽說,可能不適合,你知道的,我是巫女嘛,一個人習慣得很,有時就會,你應該很生氣,我要說的是——”

崔巍打斷了她的話:“你很好!我很喜歡!我不會放你走的,也不會讓你趕我走,我要一直待在你身邊,一直,一直!”

話一說完,兩人都楞住了。

李元夕驚訝於他的直白,崔巍則是有些不好意思,這些話,他本想尋個合適時機再說,可現在居然一股腦講了出來,好不唐突!

他不敢看李元夕,因為不知對方會作何反應,要是惹她動怒就不好了。可他也不敢回避,因為舍不得讓她離開他的視線。

良久,他才得到回應。

“謝謝你,崔巍!”李元夕說著,輕柔又堅定地抱住了他。

內斂如她,曾不直接表露自己的心意,因為無法確認。她不知道,自己是否就認定了他,更不知道,他可認定了自己。

直到滅頂之災來臨,她想都沒想就把他扔了出去,竭盡全力,只想讓他活著,那一刻她才聽懂了自己的心聲,她早已將他刻在心上,她的心因他而顫栗。他,是她拼上性命也要守住的人。

現在聽了他的坦誠相告,她再無猶疑,只能以誠報誠。

崔巍的心狂跳不已,他不知李元夕的柔腸百轉,只是幸福地渾身顫抖,她可很少主動跟他親近,兩人最近的一次還因配方之說不歡而散。

盡管難以置信,他卻無暇多想,只是擡手,更緊地抱住了懷中人。

燈燭靜燒,結起碩大的燈花。

不知過了多久,李元夕覺得身上發熱,這才悄悄松了手,說自己很餓,讓崔巍尋些吃食。

崔巍去廚房端了湯菜與花糕過來,放在榻上小桌上,兩人對桌而食。

李元夕甚是奇怪,自己居然全身無恙,不要說燒傷,就連擦傷也沒有,她本不想問的,以免引的崔巍不開心,可又實在好奇,反正最艱難的時刻已過,本著坦誠相待的原則,她還是問了。

答案甚是驚人。

爆炸激起的沖浪,將她脫在地上的黃金軟甲吹起,掛在了她背上,同時酒壇碎片也被沖到她腿上,幫她擋過了最初的震擊與灼燒,之後天降暴雨,熄滅了大火,也將尚未爆的火雷澆滅。

“感謝太乙救苦天尊,感謝太乙救苦天尊,感謝!”聽崔巍講完,李元夕放下筷子,合掌對空拜了三拜。

“最該謝的是你自己。”崔巍輕輕拉住她的手,“善人天佑,勇者天助。你,真的了不起!”陳舒念來時,大略同崔巍講了李元夕正在做的事,他這才驚覺,他的大捕快正在以一己之力對抗暗濁汙流。

李元夕抽回手,剛要反駁崔巍太誇張,就見崔巍說聲“忘了”,便起身去墻側的架格上,取了什麽回來。

“舒念留下的,說等你醒了交給你。她擔心放在堂裏不安全,這些天,天天都有人以各種名號去堂裏問詢,好像在找什麽人。”

又是信!

李元夕捏著那鼓鼓厚厚的信封,本來想等飯畢再看,可崔巍的末一句話提醒了她。

去濟仁堂找人,自然是找重病重傷需醫治之人,博方!

李元夕立刻開了信,讀著,她的眉頭不覺深蹙,手也微微發抖。

崔巍見了,繞過小桌,輕輕攬住她,他不知發生了何事,又不想追問,只好以這樣的方式告訴她,她不再是一個人,還有他。

“我要去趟濟仁堂。”李元夕看完信,起身就走,並不管夜深人靜。

她走的很急,崔巍尚未攔住,人已躍窗而出。

*

送走汪嘉平,陳舒念又把明日重陽的節禮查看一遍,確認無誤後才上床安歇。夜涼如水,正宜安眠,可她思緒如飛,難以入睡,最後索性起身,坐在書案前翻書。

可惜,根本看不進去。她無奈地拿起“罪魁”——壓在鎮紙下的那張請帖。這是汪嘉平送來的,請她明日去汪家赴宴,還特意告訴她,只是家宴,並無外人。

顯然,汪父汪母已知曉了兒子的心事,這是要見她本人,親自把關。

她一點兒也不懼怕,身為醫者,走百家門,見萬般人,她自信何種場合也能應對。可為何心中總是惴惴呢?又不是醜婦,怕什麽公婆!

陳舒念搖頭笑笑,告訴自己,再不睡,明日憔悴個臉,可就是失禮了。

她起身,剛要上床,就聽見了扣門聲。

“是我,舒念!”

“你,你怎麽來了?你可是好了?”見到好友,陳舒念又驚有喜。喜的是她只躺了一日一夜就恢覆如初,驚的是她深夜來訪,當有急事,甚至是兇事。

李元夕牽住她的手:“裏面說!”

兩人在圓桌前落座,桌上一枝香燭,燭光懨懨,如昏睡之眼。陳舒念要將其挑亮,卻被李元夕攔下了。

“舒念,咱們是朋友,我不想騙你。”李元夕猶豫著,開口道,“我接下來說的話,你可要有個準備。”

她說的很快,卻不含糊,甚是明白,字字刺耳,句句紮心。待聽完,陳舒念已出了一身冷汗,連手心裏也是。

一直握著她手的李元夕也好不到哪兒去,兩個人,四只手,顫顫又黏黏。

“舒念,這件事,勢必會牽連,一旦抄家……這樣,你知會他,讓他早做打算。”

陳舒念未答,只是望著燭焰出神。忽然,燭油溢出,沿著燭身流下,凝成一道淚痕。李元夕聽見了好友的一聲長嘆。

“不,不告訴他,他要是知道了,著手準備,那別人也會知曉,如此,你要找尋證據就很難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

“無妨。”陳舒念拍拍李元夕的手,望著她的眼睛,輕聲道,“錢財不過身外之物,只要他人好好的,就成。我知道,你是怕我吃苦,這才冒著洩密的風險來告知我,你的心意我領了。可我不能這樣做。”

“跟些許外物想必,孩子們的性命更要緊,更珍貴,乃無價之寶,你一定要救出他們。我這裏你無須擔憂,好歹我也是一堂之主,自奉有餘,養人有力,別說他一個,再多幾個也成。”

李元夕不知說什麽好,只是顫聲喊道:“舒念!”

“你不是問過我,怎麽就是認定一個人嗎?我現在能告訴你了。”陳舒念笑道,眉眼如畫。

“我願意供養他,願意照顧他,願意陪伴他。那這個人,就是不可替代的,只能是他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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